第二章 天骄子-《罗衫轻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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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而太傅也总对着他点头夸赞:“皇六子才思敏捷,必成大业。”

    大臣、宫人们在他面前格外恭顺,低头看去全是一张张挂着谄笑的面容。

    那时的他以为,他李元祈,中原六皇子的一生,就会也该一直这样快意,快意地就像天天骑着父皇亲赐的千里良驹穿过天都城的繁华一样!

    “娘娘!”一阵撕裂的恸哭让他头痛欲裂,不知怎的,突然又立在母妃的病榻前,看着她那天下一等一的容颜渐渐失去了生气,直到眸子里彻底没了神色。

    宫人们又是哭喊又是磕头,一个个伏着背跪在地上,看起来比他还悲痛,却又不知里面有多少是怕哭得不够真切,故而伏着身子掩盖这份虚伪。

    当日的场景一丝一毫他都记得入骨,因为正是自那时起,他曾以为会一直快意的人生,就如马失了前蹄,一脚跌进了深渊里。

    恍惚间,他又置身在御书房的帷幔后,看着父皇把一案子的奏折推了一地。母妃薨逝之后,弹劾裴家的奏折如六月的雪片,纷至沓来。

    二舅父一时气愤又担心京中家眷,未得圣旨下,不管不顾地带着一队亲兵返京。如此一来,竟坐实了裴家居心不轨的谣言。

    父皇忍痛下令抄家,却搜出大舅父与二舅父的密函往来。据说上面一五一十写着哪日回京、哪日行刺、如何里应外合、如何稳住局势确保六皇子上位。

    最后,裴家合家上下,除了李元祈这半身血脉,荡然无存。

    不知怎的,忽又坐在那日私访路过的茶楼里,听着说书人红口白牙地大嚼。多年之后,这一段往事被写进话本里,街头巷尾茶余饭后,成了平头白衣们的消食。

    听到那句“想当年权倾天下、如日中天的裴家,到最后竟败得只剩一根草了”,贩夫走卒们咧咧嘴,一龇牙吐出一口冷气,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地感慨一番“这世道真是,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”,而后就丢到一边继续低头忙自己的营生去。

    可对李元祈来说,这句话里面是他上百位亲眷的鲜血,是裴家不明不白的冤屈,是往后他十二年人生的凶险。

    而这痛,只有他这根裴家仅剩的“草”来承受。无处诉说,无人敢讲,唯有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日日夜夜,在心头一丝一缕地克化。

    却不成想,消化入骨入髓,未有一刻能从这压得喘不过气的痛里逃离出来。而他的脸上,却要始终带着和风化雨的笑。

    一晃神,又回到了他那冰冷寒酸的偏殿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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