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二章 刺客-《一品红娘》

    不过几日的功夫,又是皇上亲自施压,顾南丰受贿**案终于真相大白。原来,顾南丰那个同乡李成竟是受榜眼张思元指使,张思元的舅舅恰是户部尚书刘镇。为了给外甥谋求更好的前程,刘镇便定下这样的歹毒计策。先买通了一个进士,让其按照吩咐上告,继而买通李成,让其诬陷顾南丰受贿。

    本来户部尚书只打算行此一招,却不想听得说顾南丰竟去青楼寻欢,便找至青楼,得知顾南丰素与柳诗雨相好,便加了这一条风化之罪。谁成想,柳诗雨竟然受刑不招,实在没了办法,刘镇只得再次花钱买通青楼老鸨,这才造成了“铁证如山”的冤案。

    事情查明后,皇上龙颜大怒,将刘镇革职查办,张思元也被撤了榜眼,那些作伪证的人也全都打入大牢。独有柳诗雨,皇上对其赞誉有加,在顾南丰官复原职后,将其赐予顾南丰做妾。此案一出,朝臣震惊,尽皆奉公守法,一时倒也清明许多。

    这日,皇上突然起了兴致,来到钟灵轩,祥婕妤忽见皇上趁夜前来,自己竟是没有丝毫准备,不禁羞赧道:“皇上怎么突然过来了,也不提前派人告知嫔妾,嫔妾竟是什么也没准备。”一面又叫侍女快快奉茶。

    皇上笑道:“不用那么麻烦,有你就够了,近日来,朕觉得劳乏的很,忽然很想听你弹首曲子,便过来了。今晚月色朦胧,颇有意境,不若移步烟翠亭,祥婕妤觉得如何?”

    祥婕妤笑道:“难得皇上有此雅兴,嫔妾也觉得在四面空阔的烟翠亭弹琴更自在些,比屋里也少了许多约束,嫔妾这就随皇上前往。”

    不过片刻功夫,两个内监便将琴案抬至烟翠亭,祥婕妤坐定径自弹了起来,却是一曲《鹿鸣》,琴声悠悠,曼妙动听。祥婕妤边弹边歌道: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苹。我有嘉宾,鼓瑟吹笙。吹笙鼓簧,承筐是将。人之好我,示我周行。”

    《鹿鸣》本分三段,祥婕妤弹完此段,见皇上有沉思状,便停止拨弦,只是笑看皇上,片刻后问道:“皇上想到了什么,竟是连嫔妾的琴声都听不见了。”

    皇上醒过神来,定定看向祥婕妤,淡淡笑道:“美人在侧,朕还能想到什么,自然是听美人的琴音听的痴迷了。”

    祥婕妤淡淡笑道:“嫔妾斗胆,烦请皇上评析一下嫔妾方才所弹之曲,不知皇上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皇上淡淡道:“你刚才弹的是《鹿鸣》无疑,词乃是《诗经/小雅》首篇。原为周朝宴乐群臣嘉宾所用,此谱乃赵彦肃所传,也算的是开元遗声。曲调欢快明丽,表达了作曲者对宾客的热情诚意。朕所说的,可有偏差?”

    祥婕妤温婉笑道:“皇上好耳力,评析无差,既然皇上说嫔妾的琴音很是动听,不若嫔妾再把余下的两段弹完,如何?”皇上笑道:“甚好。”

    祥婕妤继续拨弦弹唱道: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篙。我有嘉宾,德音孔昭。视民不恌,君子是则是效。我有旨酒,嘉宾式燕以敖。”

    第二段刚刚弹毕,祥婕妤忽见一蒙面黑衣人凌空而来,手持一把利刃,直向皇上扑将过来。祥婕妤吓得花容失色,因着皇上背对刺客,刺客来势凶猛,祥婕妤来不及叫喊,竟是连忙站起身快走两步,挡在皇上身前,那利刃定定抵在了祥婕妤喉间,只差一寸,祥婕妤便要血溅烟翠亭了,幸亏刺客及时收手。

    皇上也转过身来,见此情景,也是吓了一跳,但强自镇定问道:“你是何人,谁派你来刺杀朕的。”刺客也不管皇上的问话,只是对祥婕妤厉声道:“让开,我不杀女人,你为这无道昏君挡刀,实在不值。”

    祥婕妤镇定回道:“当今天下,在皇上治理下,官吏奉公守法,百姓安居乐业,并且皇上还减轻赋税,兴修水利,造福百姓,清明国家。不知义士受何人挑唆,竟要刺杀明君?”

    刺客仰天大笑几声,方道:“果然是张利嘴,不错,皇上确有许多德政之举,但是听信奸佞之言,妄杀忠臣,也算不得一个贤君了。今日,我就要为枉死的巡盐御史报仇雪恨。”

    皇上听了这话,正色道:“义士所言,可是浙广一带的巡盐御史吴英海?”

    刺客道:“正是。”皇上气愤道:“吴英海身为巡盐御史,却贪污受贿,结党营私,更有卖官鬻爵的重罪,以致浙广一带百姓怨声载道,民不聊生。便是株连九族也不为过,朕心仁慈,只是将他本人斩首,其家人流放,已是仁至义尽。义士竟为了这等人来刺杀朕,可见义士空有一身好武艺,却是一个糊涂人。”

    刺客冷眼瞧了皇上一眼,恨声道:“亏了你还是皇上,你可曾亲眼见到吴御史贪污受贿了,至于卖官鬻爵,更是无中生有,不过是奸佞之臣的一面之词,再加上收买几个小官小吏,伪造出铁证来,又有何难。何况浙广一带离京甚远,那些官员沆瀣一气,狼狈为奸,联合起来整治吴御史,吴御史孤掌难鸣,只能白白受这些不白之冤。那起子小人容不下吴御史的清正廉明,连皇上也容不下么?”

    话及至此,却见一队侍卫闻声匆匆赶了来,侍卫总管大声道:“大胆刺客,还不快放下手中利器。刺杀皇上,乃是株连九族的死罪,若是现在住手,皇上仁慈,或许会饶你族人不死,你快快收手吧,不要牵累了族人。”

    刺客大笑道:“既然今天我敢来行刺皇上,早把生死置之度外,我父母皆亡,早无族人,孑然一身,又有何惧?”说完这话,却又闪身一转,推开祥婕妤,利刃直抵皇上喉间。

    在场之人个个吓得脸色发黄,震惊之下,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刺客继续道:“我听得春秋时期,有一刺客,名叫豫让,因着智伯对其有知遇之恩,对其以国士之礼相待。当时韩赵魏三家灭智氏,赵襄子竟以智伯之头作为饮器,豫让曾说‘士为知己者死’,不惜伏桥如厕、吞炭漆身,多次刺杀赵襄子,最后自刎而死。吴御史对我有知遇之恩,今日,我便要效仿豫让,与你这不辨黑白的狗皇帝同归于尽。”

    祥婕妤惊呼出声:“义士不可,你报了一己私怨,却置天下万民于何地,若是今日你刺杀了皇上,势必引起朝堂大乱。再者,边境蛮夷一直对我朝虎视眈眈,难免不趁乱攻打我朝,以致百姓流离失所,生灵涂炭。皇上是明君,不若请皇上重查此案,若吴御史真正冤枉,定会让吴御史沉冤昭雪,还请义士三思。”

    趁刺客思虑的功夫,侍卫总管快步上前,不及刺客反应,便夺下了刺客手中利刃,反手一擒,便将刺客牢牢控制,其他侍卫也赶紧过来,都上前压住刺客。

    侍卫总管正色道:“皇上,刺客如何处置,是现在一剑刺死,还是押入大牢,择日斩首?”

    皇上看向刺客,正色问道:“你还有何话说?”刺客冷笑几声,才道:“时穷节乃见,一一垂丹青。在齐太史简,在晋董狐笔;在秦张良棰,在汉苏武节。为严将军头,为嵇侍中血;为张睢阳齿,为颜常山舌。或为辽东帽,清操厉冰雪。或为出师表,鬼神泣壮烈。或为渡江楫,慷慨吞胡羯。或为击贼笏,逆竖头破裂。是气所磅礴,凛冽千古存。当其贯日月,死生安足论!当日文天祥兵败下狱,宁死不屈,我之心意,与文天祥别无二致。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。皇上要杀尽管杀,只求皇上能重审吴御史案,还吴御史清白,这样,我也死而无憾了。”

    皇上叹了口气,道:“此乃义士也,赵襄子尚能感豫让之义,朕亦可以,放人。”